第二天徐碧城醒来的时候，唐山海已经把早餐都准备好了，见她起来了，于是把豆浆从保温壶里倒了出来，然后又端起那碗豆浆靠近了吹了吹气：“今天醒得有点早。”

其实她昨晚并没有睡好，虽说自己没有开口问，但她隐隐约约猜到这事和她有关，想着想着，居然也烦躁起来，所以实际上只睡了后半夜。她喝了一口豆浆，小声地抱怨道：“是你起早了，我是冷醒的。”

唐山海一下子就笑开了，“是我不对，不该让太太睡冷被窝，以后会尽量注意。”他想起了他们刚结婚的时候，他发现她晚上要盖厚棉被才能入睡，有时他半夜醒来一摸她的脚底，还是冷的。担心她睡不好，于是用自己的手给捂着，或者把她拉近自己，让她睡在自己怀里，后来才慢慢好了起来，但她到底还是怕冷的底子。

吃完早餐，唐山海准备出门上班。经过房门口时瞥见画板上的画，“这画的应该不是咱们家吧？”虽然有点像，但画中的花花草草瞧着还是有些陌生。

徐碧城走过去给他整理领带，侧头看了看自己的画，说：“我随意画的，看着就觉得欢喜。”

唐山海听着，却想起昨天那句‘这不是请求，这是命令！’，心中霎时一顿，望着她出了神。

“山海，你怎么了？”碧城看他就那样定定地看着自己，也不说话，以为自己是不是说错什么了，然而下一秒就被他拥入怀中。

“碧城，如果我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，你会怪我吗？”

她有些愕然，唐山海并不算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，她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这般感慨，心想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扰。

“在胡说什么呢，我们现在不是好好的吗？”

他没有答话，只是把她抱得更紧。这下徐碧城更是确定了自己的猜测，他一定遇到了什么难题，而且和昨晚还有和自己有关。

她稍微挣脱他的怀抱，抬起头来看着他，“山海，无论什么事你都可以和我说，告诉我，到底怎么了？”

其实唐山海已经计划好了今天要去找戴笠再好好谈谈，一定有别的办法，只要不把碧城牵扯进来，他什么都可以答应。他开始懊恼自己为何沉不住气，或许他今天去见了戴笠后事情会有转机呢？他默默地在心里安慰自己。

唐山海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的模样，他轻轻地握住她的双手，缓缓说道：“没什么，只是觉得自己有很多方面做得还不够好，让你委屈了。”

这话却让徐碧城觉得难为情，其实做得不够好的是她才对，是他一直包容自己，她的不懂事，她的小性子，他好像从来都没有厌烦过，这一来不禁觉得有些惭愧。

“你上班要迟到了，赶紧去吧。”她又整理了一下他的领带和衬衫然后催促道，却不敢正视他的眼睛。

“好，晚上见。”

“我等你回来。”

然而事情却没有唐山海所想的那样顺利，他从上级那得到的只有四个字“军令如山”。他甚至强调了碧城已经不再任职党国的情报科，按道理来说她不应该在任务编排之内。戴笠不可置否，然后从抽屉把徐碧城的档案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上，用手指点了点：“我只是让碧城回家当太太，并不代表她不再是党国的一员，无论如何她都是一名军人，之后也还是。”

唐山海听闻后在心里道果然如此，深谋远虑如他戴笠，若不是十足的把握，又为何会如此笃定地说出‘军令如山’。

而对戴笠来说，唐山海有多在乎徐碧城，徐碧城是不是自愿参加任务，他这样做有多不近乎人情，他似乎都不太不关心，他考虑的只有一点，就是如何更好地获取更多的情报。

唐山海在回家的路上想了一路，他已经在开始思考他们到了上海后可能会面临的各种情况，也不可避免的想到了他所能想到的那些最坏的结果。他不由得闭上了眼睛，骨节分明的手指抓在方向盘上用力握了握，她会理解自己的，他想。

“上峰给我们下达了命令，要我们去上海假投诚你的舅舅李默群，潜伏在他身边获取情报。”

“潜伏任务主要由我负责，你只需要做好唐太太就好。”

徐碧城错愕地张了张嘴，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，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真的会到前线执行任务，更不要说她根本就没有任何实战经验。唐山海感觉到掌心中她的手轻微地动了动，他知道这是难为她了，于是把她的手握的更紧，“碧城，你不想去的话，可以不答应。”

这违心的话一出口，唐山海就在心里暗自嘲笑自己，他承认他的确想过什么都不管，带着碧城远走高飞，但他同时也想过，她会一直在自己身边，同他并肩作战。

徐碧城低着头，她想了很多很多，她想到了最坏的结果就是自己会牺牲，或者他们两个人都会牺牲。她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特工，她怕自己做得不够好，会拖累了山海，但更重要的是，她知道上级的命令代表了什么。

“我们什么时候去？”她的声音很轻，可他听得很清楚。

“组织会安排我们密训一个月，一个月后就出发。”唐山海看着她，心里有疑虑，也有一丝安慰，“碧城……”

她却开口打断他的话：“山海，无论如何我都和你共进退。我们是夫妻，不是吗？”

一股道不清的情绪在心中涌起，唐山海把身边的徐碧城搂进怀里，有些冰凉的唇贴在她的发间，她收紧了环在他腰间的手臂，安静地靠在他的胸前，不愿再多想。

临行出发密训的前一天，徐碧城正在收拾她的画室，她看到放在画架上那幅还未完成的画，不由得出了神。

不知何时，唐山海走到了她的身后，伸手搂住她的肩，“今天把它画完吧。”

她点点头，应道说好。他把一旁的椅子拉了过去让她坐下，然后又提了一把椅子过来，坐在她的身边安静地看着，又看见她耳边散落下来几缕头发，他便伸手过去温柔地把它们挽到耳后，他的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。

你一直在，真好。